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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戲劇一定要這樣嗎?有沒有更健康的方式?」

 

  大學就讀國立台北藝術大學戲劇系導演組的戲劇治療師吳怡潔,作為表演者的同時也身兼導演之職接受培訓:「你會體驗到把生命經驗拿出、檢視、表達、轉化的過程,這些可以有效幫助我們自我成長。因為你會開始意識到,痛苦跟當下的情境有關。」看到身邊同學們為了更好地帶入角色而承受巨大痛苦,甚至出現越來越嚴重的自殘行為後,一些名為「尋求健康戲劇」的種子便悄然在她心中落地、生根。

讓種子發芽的方式

 

  後來,種子在吳怡潔畢業後接觸的社區劇團發芽:「對那個時候的我來說,『團員們全部都是身心挑戰者』這件事很陌生。我進入劇團才知道,原來身心障礙者在生活中碰到的很多挑戰,其實跟我們一樣。」

 

  當時年僅22歲、尚未正式踏進戲劇治療領域的吳怡潔,從陪伴劇團成員的經歷中得到成就感。為釐清自己在改變他人生命時是否真的在走鋼索,她自此堅定了出國攻讀戲劇治療學位的決心。如今學成歸國的她已移居相關資源較貧乏的花蓮,用自身行動進行戲劇治療推廣。

談戲劇治療在台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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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怡潔認為,當「戲劇」本身越來越重要的時候,「戲劇治療」才有發展的可能。時下台灣「追劇文化」盛行,光是2017年全國使用者一週平均看線上影音內容就長達7.3小時。可預見2022年的今天,「戲劇」對台灣人生活的重要程度更不可忽視。

 

  然而吳怡潔表示,閱聽眾比起觀賞五花八門的戲劇作品,願意覺得站上舞台表達、或是在排練場裡面翻滾是有趣的,才有辦法幫助戲劇治療繼續推廣:「台灣人參與戲劇的方法是被動的,但戲劇治療極強調主動性。就是你需要在這個過程中創作、互動,你才能夠真的去探索你的歷程。」

 

  「美國會根據州別而有不一樣的狀態。商業發展區的戲劇治療就會比較普及,對經濟相對比較沒有發達的地方來說,戲劇就是一個非常奢侈的產業啦!」回憶起出國求學時的專業環境,吳怡潔以自身求學的美國紐約州為例,延伸思考戲劇治療的在台發展情況:「像台灣去到部落或偏鄉,用公部門的錢讓所有參與者可以發聲、創作,我覺得非常非常重要。」

 

  不同文化之間的差異,也會直接影響個案及團體的進行。吳怡潔舉過去與阿美族阿嬤及萬華區社區中心阿嬤們一起工作的例子:同樣是帶團體,阿美族阿嬤們在被邀請展示時會很自然地站起來歌舞;萬華區社區中心的阿嬤們則相對比較害羞。

 

  從自我表達、跟他人互動的方式可以看出,所謂「文化差異」並不只局限於東西方。光是台灣這座島嶼就會因為不同的個案、群體,產生出不同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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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了解戲劇再談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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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年齡有關係。治療師其實有非常大的權力,因為對方需要一段時間跟你交心、信任你。作為掌握他人私事的人,你對個案本人及其一顰一笑都是很有張力的。」

 

  長期與社福機構、社區單位合作,目前在淡江大學、實踐大學等各大專院校擔任戲劇相關課程講師的吳怡潔認為,若要衍伸至「治療」,還是將課程設立在碩士班比較合適。社會經驗的累積可以幫助未來治療師建立足夠的穩定性、保護自己不被各種負面資訊擊毀、意識到自己有權利而不濫用權力,且擁有一定的同理能力。

 

  目前台灣戲劇治療的教育體制、相關政策,皆不完全。有在外學習經驗的吳怡潔,很樂於分享她在紐約大學戲劇治療研究所得到的資訊:「在紐約州,有一個隸屬於心理治療的創造性藝術治療證照。除了要在被州政府核可的指定學校完成學業、達成規定的實習時數,還需花一年滿足碩士學位後的工作時間。最後通過筆試及面試,方能獲得認證。」

 

  她說,紐約和台灣在精神治療上其實具有相似之處,都是使用DSM(《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全稱為The Diagnostic and Statistical Manual of Mental Disorders)衡鑑。「我們會讀它,但是也會使用戲劇治療的方法來做評鑑。因為戲劇治療更看重的是自我表達、使用語言、使用肢體,也包含了人際互動。」

 

  面對台灣現有的戲劇治療教育體制,吳怡潔用「要做所謂『先驅者』你就是很孤單啊!」淡淡帶過,「我覺得很多事情是會水到渠成的啦,可能時間還沒到,但誰也說不準要等10年還是20年。可能要先讓大家覺得參與戲劇、身體實踐戲劇是有趣的,這樣才會有市場。」

 

  同樣的概念體現於戲劇治療碩士班的成立,推動專門碩士班在吳怡潔眼中會遇到很多現實利益的衝突。她指出,讓學生們開始覺得戲劇好玩、出現這樣的需求量,才是當下最能為戲劇治療爭取機會的方式。

 

  因此,即使在台戲劇治療師們有意引進美國DVT(Developmental Transformation)的訓練機制,吳怡潔仍覺得本土化培訓的重點還是戲劇推廣:「我覺得在大家連戲劇都還不理解的時候就來做治療,有點操之過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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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案故事分享:成為五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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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起印象深刻的個案,吳怡潔老師舉例她與一位「孫悟空女孩」互相壓制、抵抗的故事:

 

  「我有1個一對一工作的女孩,在一次戲劇治療的角色扮演中,她要我做一座山,自己則扮演孫悟空的角色。所以變成我一邊說著『你在我的掌控之下』、『你是不能離開我的啦』的即興台詞,一邊把她壓住。過程中她一直表現得很抗拒,但其實我知道她沒有真的要離開。最後我跟她說:『那我離開你好了!』,然後在我走掉的那一刻,她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這對我來說印象很深刻的地方在於,意識到扮演中沒有辦法只用語言講清楚。說著『你滾』、『你走開』、『你控制不了我的』,可是身體卻沒有辦法離開,這隱喻太多事情了啦!可能是戀人的關係、可能是跟家人的關係、可能是跟自我虐待的工作有關……當然這個個案可以很明確地告訴我這件事情跟她生活中的什麼有關,但其實就算她講了也不代表什麼。

 

  我們在扮演的過程裡面重新經歷那個很孤單的事情,我繼續壓在她身上、我的體溫跟她的體溫交錯在一起,然後呢?

 

  也許,演戲的經驗可以讓她找到生活中需要做出的決定。這種課程會反覆來回很多次,要和不要,人生就是這樣,不是嗎?」

  「戲劇治療是透過扮演或者敘說的歷程,穿梭在現實跟想像之間,找回身心平衡。它永遠是我的信仰。」用戲劇釋放憤怒,用戲劇轉化悲傷。相信沒有什麼不能用戲劇放掉的吳怡潔,始終將能回到自己眼中的最佳狀態,重新面對現實。

撰稿者/陳宥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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